畫家到底是什麼?
我們聽說了那些畫在去逝畫家作品上的高價。這些畫家在有生之年,從來沒有收過這麼多錢,這有點像鬱金香的行業,活著的畫家只有受苦,沒有快樂。畫家也像鬱金香的行業般消失了。不過有一個現象是,雖然鬱金香的行業已經不復存在,種花的農夫仍然存在,並將永遠存在。因此我認為繪畫——想想它的經歷——也就像是種花一樣。(——梵谷告訴母親)
摘自《梵谷流浪一百年》第26章頁首引言
曬書、曬畫、曬雜感;流小冰的書舖子
新版blogger挺好用,所以就搬家吧。
任何一個敘事文本都是說給第一層次的典型讀者聽的,這個層次的讀者理所當然希望知道故事的結局。但是任何一個敘事文本也是說給第二層次的讀者的典型讀者聽的。這個層次的讀者會思考故事本身期望他(或她)是怎麼樣的讀者,同時希望準確理解典型作者如何穿針引線導引讀者。如果只要知道故事結局,通常讀一遍就夠了。相形之下,要確認典型作者就得讀很多遍,有些故事一讀再讀都不嫌多。經驗讀者只有在發現典型讀者,並瞭解(獲初步瞭解)典型作者對他們的要求後,才能成為成熟的典型讀者。
《悠遊小說林》~P40
小筆記:艾柯將作者跟讀者都分成「經驗」(empirical)與「典型」(model)兩種。
經驗作者和讀者,指的是實體的個人。(艾柯是寫《悠遊小說林》的經驗作者,雨漣是讀《悠遊
小說林》的經驗讀者)
「典型」則是比較抽象的觀念,跟人無關,是以「文本」為主的某種「理型」。(《悠遊小說林》的典型讀者,是這個文本創作之初所期待對話的理想對象。《悠遊小說林》的典型作者,是創作文本的人,你可以叫他艾柯,但是他不等於那個1932年1月5日出生在義大利的安伯托‧艾柯,悠遊小說林的典型作者,是從《悠遊小說林》這個文本所呈現出來的那個創作者)
人類的激情是很神秘的,小孩、大人都一樣。那些受到激情感染的人,自己固然無法瞭解箇中奧秘:那些缺乏激情的人,就更不可能瞭解激情了。有的甘冒生命的危險去征服一座山,但是卻沒有人說得出他這麼做的真正原因,往往連他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不少癡情種子為了想贏得某人的芳心而毀了自己,而十有九個壓根不想跟對方有什麼瓜葛。有個人縱情飲食,成了廢人。有個人好賭成癖,失去了一切家當。有的人犧牲一切,為的只是一個永遠無法實現的夢想。有的人認為幸福的唯一希望,是在遙遠的他方,所以終其一生一直在流浪尋找。有的人除非找到權勢,不肯罷休。簡單一句話,人的激情種類之多,恰如這世上的人一般。
巴斯提安‧巴爾沙札‧巴克斯的激情是看書。
如果你不曾為了一本書花去一整個下午,耳朵鬧烘烘,頭髮亂糟糟,遺忘了四週的世界,遺忘了寒冷和飢餓....
如果你不曾偷偷地躲在桌子底下用手電筒看書,為的是你的父親或母親,或別的善心人士,振振有詞地說你明天要早早起床,現在該睡覺了,於是就把你的燈熄了.....
如果你不曾痛哭流涕,為的是一個很棒的故事已經結束,你必須跟所有人物分離;而你跟他們一起經歷了那麼多的危險,你愛他們,敬佩他們,你想念他們又氣他們,沒有他們為伴,生命似乎空洞而無意義.....
如果你不曾有過這種經驗,那麼你就不會瞭解巴斯提安下一步要做的事情。
他偷了那本書。
《~說不完的故事~》
在昏暗的舞台上站著一個帶著一頂奇異大帽子的男人。他的左手向上指,右手向下指。他以這種姿勢靜止不動地站了一會兒,之後,突然走到舞台前沿,脫下帽子,向坐在最後一排板凳上的小孩深深一鞠躬,幾乎碰到地。
「謝謝!」他說,「你做得很好。」
「你究竟是誰?」小孩問。
「我是帕嘎德,」男人回答,坐在舞台前沿,擺動著雙腿。
「你是做什麼的?」小孩問。
「我是一個魔術師,」男人回答,「也是一個騙子,兩者都是。」
「你的名字呢?」小孩想要知道。
「我有許多名字,」男人回答,「但是,一開始的時候我叫恩德。」(譯註:Ened,德文原意:結束)
「那是一個奇怪的名字,」小孩認為,並且笑了。
「是啊,」男人說,「那你叫什麼名字?」
「我只叫做小孩,」小孩不好意思地回答。
「無論如何,多謝,」戴著帽子的男人說,「多謝你將我介紹給你認識。藉此,我也能將你介紹給我認識。表演到此結束。」他眨眨眼睛。
「已經結束了嗎?」小孩問。「那我們現在做什麼?」
「現在,」坐在舞台前沿的男人回答,雙腿交疊。「我們開始著手做些事。」
「我可以留在你身邊嗎?」小孩問。
「家人會找你的,」帕嘎德嚴肅的表示。
小孩搖搖頭。
「你究竟住在哪裡?」帕嘎德詢問道。
「沒有任何一個地方可以居住,」小孩回答。「無論如何我就是沒辦法住。」
「那我也無法住,」帕嘎德再三考慮之後說。「我們做什麼好呢?」
「我們可以一起走,」小孩建議,「尋找一個新的世界,一個我們兩個都可以居住的世界。」
「好主意!」帕嘎德說,又戴上他那頂奇特的大帽子。「如果我們找不到一個新世界,那我們就變一個出來。」
「你變的出來嗎?」小孩問。
「我還沒試過,」帕嘎德回答,「不過,如果你幫助我的話......還有,我覺得,你真的應該有一個真正的名字。我就叫你米歇爾。」
「謝謝,」小孩笑著說,「我們現在自由了。」
他們兩個人離開貨攤,離開年集市場,離開了城市。兩人走在黑色的天空下,充滿興致地沈浸在交談之中,向地平線走去,變得越來越小。他們兩人互相拉著手,不太清楚:是誰帶著誰?
出自<鏡中之鏡> 第二十四章 P179
※ 流小冰註:麥克‧安迪Michael Ende 台灣又譯為米歇爾‧恩德
四個孩子們第一次一起走進納里亞中,露西想帶大家去找人羊吐納思,卻發現人羊因為收留了「夏娃的女兒」露西卻沒有稟報白女巫,而被「秘密警察」給抓走了。他們遇見了水獺先生,水獺先生說,聽說亞斯藍要開始行動了。這是四個孩子在這個世界裡,第一次聽到亞斯藍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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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d now a very curious thing happened. None of the children knew who Aslan was any more than you do; but the moment the Beaver had spoken these words everyone felt quite different. Perhaps it has sometimes happened to you in a dream that someone says something which you don't understand but in the dream it feels as if it had some enormous meaning - either a terrifying one which turns the whole dream into a nightmare or else a lovely meaning too lovely to put into words, which makes the dream so beautiful that you remember it all your life and are always wishing you could get into that dream again. It was like that now. At the name of Aslan each one of the children felt something jump in its inside. Edmund felt a sensation of mysterious horror. Peter felt suddenly brave and adventurous. Susan felt as if some delicious smell or some delightful strain of music had just floated by her. And Lucy got the feeling you have when you wake up in the morning and realize that it is the beginning of the holidays or the beginning of summer.
此刻一件離奇的事情發生了。這些孩子就跟你一樣,並不清楚亞斯藍到底是什麼人,但海狸一說出這段話,每個人心裡都出現了一種異樣的感覺。或許你有時會在夢中依稀聽到,彷彿有某個人說了某些你並不瞭解的話,但在夢境中,它似乎具有某種重大的意義——那或許非常可怕,足以將整場夢轉變為恐怖的夢魘,但也可能美好得難以形容,使這場夢變得美妙無比,令你終生難忘,並且一輩子都深深渴望能夠重回那個夢。現在就是這種情形。一聽到亞斯藍這個名字,每個孩子心裡都不禁猛然一震。愛德蒙感到一股神秘的恐懼。彼得突然覺得勇氣倍增並渴望去冒險。蘇珊感到彷彿有一股芬芳的氣息,或是一段宜人的旋律輕輕飄過她的身邊。而露西此刻的感覺就像是一早醒來,發現今天是假期的開始或是夏天的到來似的那麼開心。(大田版P73)
正在重看(說重翻可能比較恰當)納尼亞系列,舊版新版看一看,最後還是決定要對照一下英文版。電影剛看完不久,的確感覺若不再看一下原著,有很多地方可能會一頭霧水。但我想有很大一部份的原因,還是因為「那頭獅子」。
整個納里亞系列,其實都環繞著獅王亞斯藍,C.S.Lewis非常仔細的描寫每個不同的角色(人,或動物)在遇到亞斯藍後,如何跟他互動,同時受他影響、改變。亞斯藍的每一個舉動、反應,都同時象徵了公義、憐憫、慈愛、救贖、恩典等種種豐富的形象,甚至是他的名字本身,都帶有力量,會對聽到的人的內心造成影響。
失去這個關鍵環節的影響、推動力,以及跟亞斯藍這個「他者」的互動,每個人在行為上的改變就會變的很難以理解。比如看到亞斯藍在對愛德蒙講話時,感覺好像是就只是一隻長成獅子樣子的老師,在對學生訓話。
只是要在電影裡面,靠動畫表現出來一隻獅子的喜怒哀樂,還有人從獅子身上所感受的力量、情感,實在是困難度很高。(我也覺得導演其實有盡力想要做出來了)
下面這一段,是納尼亞系列第一部《魔法師的外甥》裡,讓我印象最深刻的一個片段。至今我還沒有找到另一個片段,可以把那種他者對痛苦的憐憫、感同身受,表達得如此深刻。
亞斯藍的眼淚
現在狄里哥站在獅王亞斯藍面前,他把女巫帶進了納尼亞,讓邪惡入侵了這個世界,獅王必須讓他自己承擔之前造成的錯誤,做出彌補。狄里哥的心情很複雜,他對自己所造成的傷害感到愧疚,在獅王的公義面前感覺敬畏,想到自己深愛、病重著的母親,如今只剩下這個剛剛誕生的納尼亞裡,可能有大人所講的青春國度(the land of youth)裡的果子,是能讓母親復原的最後希望,狄里哥又好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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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n of Adam," said Aslan. "Are you ready to undo the wrong that you have done to my sweet country of Narnia on the very day of its birth?"
"Well, I don't see what I can do," said Digory. "You see, the Queen ran away and -"
"I asked, are you ready?" said the Lion.
「亞當的兒子,」亞斯藍說,「你已經準備好要去彌補,你在我這美好納尼亞王國誕生之日對他造成的傷害了嗎?」
「呃,我不曉得我能做什麼,」狄里哥說,「你也知道,女王已經跑走了,而且——」
「我問的是,你準備好了嗎?」獅子說。
"Yes," said Digory. He had had for a second some wild idea of saying "I'll try to help you if you'll promise to help my Mother," but he realized in time that the Lion was not at all the sort of person one could try to make bargains with.
「是的。」狄里哥說。他在那一瞬間腦中閃現出一個瘋狂的念頭,而他差點開口說:「你要是答應救我母親,我就會想辦法幫你。」幸好他即使醒悟,他知道獅子並不是那種可以談條件的人。
But when he had said "Yes," he thought of his Mother, and he thought of the great hopes he had had, and how they were all dying away, and a lump came in his throat and tears in his eyes, and he blurted out:
"But please, please - won't you - can't you give me something that will cure Mother?" Up till then he had been looking at the Lion's great feet and the huge claws on them; now, in his despair, he looked up at its face. What he saw surprised him as much as anything in his whole life. For the tawny face was bent down near his own and (wonder of wonders) great shining tears stood in the Lion's eyes. They were such big, bright tears compared with Digory's own that for a moment he felt as if the Lion must really be sorrier about his Mother than he was himself.
但就在他說出「是的」時,他心裡不禁想到了他的母親,同時也想到,他曾經懷抱的美好希望,此刻以完全化成泡影,因此他忍不住喉頭一哽,眼泛淚光,不假思索地衝口而出:
「可是拜託,求求你—你能不能—你可不可以給我一些能治好我母親的東西?」在這之前,他一直低頭望著獅子的大腳與巨爪,但現在他在絕望中抬起頭來,凝視他的面孔。他看到了這輩子最令他震驚的一幅畫面。那張黃褐色的師臉俯下來貼在他面前,而(不可思議地)獅子的眼中盈滿了巨大閃亮的眼淚。跟狄哥里自己的眼淚比起來,它們是顯得如此巨大晶亮,因此在那一剎那,他不禁感到,獅子為他母親所感到的傷心難過,甚至比他自己還要更深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