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12/01

米蘭‧昆德拉談小說(1)

 
史詩作者荷馬可從來沒想過,阿奇理斯(Achille)和阿傑克斯(Ajax)等《伊里亞德》英雄在多次的肉搏戰以後是不是還能保有一口完整的牙齒。相反,對唐吉訶德或者桑卓而言,牙齒可是他們始終一直掛心的事,鬧牙疼啦,牙齒掉了等等。『桑卓,你要記得,就算鑽石也不比牙齒珍貴。』

唐吉訶德向桑卓解釋說,荷馬和魏吉爾並不『如實描繪人物,而是刻畫他們理應具有的形象,以便作為後是模倣的美德榜樣。』可是唐吉訶德本人卻不是一個值得讓人學習的榜樣。小說裡面的人物並不要求別人來崇拜他們的美德,他們只期盼別人理解他們,這兩件事情是截然不同的。史詩裡的英雄常是征服者,如果他們被征服,至少也會在嚥下最後一口氣以前維持他們壯闊的格局。唐吉訶德被征服了,可是卻看不到什麼壯闊格局。因為突然之間,一切顯得明白清楚:實際的人生其實是場挫敗。面對這場不可避免的挫敗,也就是我們所稱呼的生命,我們唯一能掌握的就是嘗試去瞭解它。這就是小說藝術存在的理由。

米蘭‧昆德拉《簾幕》<對於延續性的知覺>(p1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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