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1/09

印刻十七期,與寫實

 
昨晚啃掉了半本ink和十二月份的誠品好讀。

讀這類雜誌的習慣是上大學的後半才慢慢有的。雜誌於我是種奇怪的東西,一本可以不用重頭到尾看完,前後可以沒有邏輯順序的書(?),對我來說是奇怪的。或者說,「從頭到尾看完」在閱讀雜誌這件事上來說,沒啥意義。(說到這,上期的ink也還有一半沒看完。)現在看的多一些,部分是在訓練自己看看編輯或企畫的脈絡。

讀《印刻》

這期印刻專輯是龍應台,很欣賞她,我喜歡直接的人。這種偏好在過去的閱讀中還不明顯,最近則有越來越顯著的傾向。於是看駱以軍和她對答,就很有趣。駱以軍就是那種我「不太習慣」的類型的作者,不是說他不好,而是「不習慣」。不習慣看著滿天飛舞的文字看的頭昏眼花,看完後還得問自己,「他到底想說什麼?」

我以前很喜歡這類文字的隱喻,感覺很美,又帶著一層神秘的面紗,很耐咀嚼。但現在不太愛了。這可能跟我開始試圖把腳踩地上而非飛在空中,去詢問生活或生命的本質有關。對我來說這個世界的隱喻已經太多,我渴望的已經不是用文字把晦暗的世界再蒙上一層紗,而是當一切都是隱喻時,有人敢三言兩語說出自己看到的。

這不見得是要像帶著刀不可的殘酷,去劃破。我理想而傾心的直言不諱,背後應該還帶著一股溫柔。在狂風之後,有微聲。

聽說這種東西叫做「寫實」。那麼容我暫時把現階段的自己歸為寫實派。

也許哪一天我又會重新開始欣賞這種隱喻的美,又何嘗不可?

言歸正傳。抄幾段訪問集裡的龍應台。

⊙關於認同

大陸今天的中年人,想唱歌的話,只有文革時期的歌可唱,那些歌在今天的時空裡,如何的政治不正確,可是,那是他們唯一的「同」。兩德統一也十五年了,很多前東德的人聚在一起,唱當年的歌。別人看那歌詞,看見的是意識型態、是政治;那唱的人看見的是自己飄逝的年少時光、是不可言喻的感情夾雜著絲絲疼痛、是和同儕共享而對外人無法言說的記憶。

我們的時代欠缺對歷史的溫柔,欠缺對敵人的寬厚。而認同,其實是需要寬厚和溫柔來累積的。陽光不暖,你不會來到院子裡曬太陽,不是嗎?

⊙關於「自己的房間」(女性意識)

十三年的「離群索居」,十三年的育兒生活使我稍微貼近地認識生命的本質,不從抽象的知識著手,而從為嬰兒深夜哺乳、清晨把尿的體驗出發。那是一種承擔。如果說我知識份子的氣質是往天上東張西望的,那麼育兒經驗就是我腳踩的爛泥巴。沒有這片泥巴,我可能只是個浮誇空犯又自大的知識份子吧。我珍惜那腳下的爛泥。

身為女性,給了我一個天生「邊緣」的視角,這個「邊緣」的視角,和自我意識,給了我更大的自由,也使得我得以更大膽、更不怕受傷地衝撞傳統權利的界線。

⊙關於「滿山遍野的茶樹開花」

寫〈茶花〉我想是自我治療吧。父親過世之後,有半年的時間,我一閉眼就浮起他死亡的景象。所以在美容院洗髮時不敢閉眼。足足有一年的時間,我不敢看他的照片。走在人聲鼎沸的馬路上,會突然悲從中來,泫然欲泣。寫〈茶花〉,開始時一邊寫一邊哭,寫了兩個禮拜,寫到後來,越來越平靜。寫完時,我想我的「生命學」的第一課上過了。

有一回雲門在澳洲演出,我過海去看林懷民。進入他房間,看見他把他父親的照片擱在桌子上,供著一點鮮果。我就默默知道:他是帶著父親的照片走江湖的。

過去,聽見朋友的父母親過世的消息時,我和所有的人一樣會問,「多大歲數了?」當他們回答「八十幾」或「九十幾」時,我就會覺得,「嗯,還好吧。」.....現在我知道,他就是一百二十歲,你還是會覺得天崩地裂,心靈的世界被切掉了一塊,留下一個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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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著忠實自己的感覺,朱天文的「劇照的聯想」整個的摺了頁,但跳過了馬森,跳過了唐諾。馮光遠的「只要黑白」專欄也被摺角。.....有時候閱讀別人,其實也是在閱讀自己。

還有半本,希望不會又被我在半本之後,半途而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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