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1/30

(抄資料)憤怒的葡萄

當美國30年代伴隨著大蕭條一起來臨時,無論是小說家、詩人、還是劇作家都開始關注自己所生存的這個似乎行將崩潰的世界。

綜觀這個時期的美國文學界,約翰‧史坦貝克(1902—1968)對大蕭條時代的美國人所經歷的苦難傾住了最多的筆墨和心血。

史坦貝克出身加州,在果園和農場中度過童年。早期作品《薄餅坪》(Tortilla Flat)中,他以同情的態度描寫了蒙提雷附近的農場工人。以後又創作了一部同類的作品《相持》(in Dubious Battle)。

1939年出版的《憤怒的葡萄》(The Grapes of Wrath),是他最有代表性的作品,也是這一時期(30年代)美國文學界的一部有劃時代意義的作品。這部小說描繪的塵暴區人們貧困生活的冷酷畫面令人動情,從而奠定他在該時代小說家中名居首列的基礎。

30年代中期與後期,數以萬計的貧困農民成群結隊的攜家帶眷離開自己的家園——西部平原乾旱成災的地區。史坦貝克一路跟隨著他們,觀察真實的情況,成為《憤怒的葡萄》的第一手資料。《憤怒的葡萄》敘述了貧苦農業工人喬德一家在遷往加州的長途跋涉中所遇到的種種苦難。這本小說後來被人稱為是反映30年代美國下層階級悲劇的動人史詩,同時又充分顯示了這些遭受災難打擊的人民的毅力和勇氣。


《二十世紀的美國文化,第三章,現實主義的文學》

因為之前剛好有人提到,又正在念,所以就順便抄了一下。美國三零年代,也被稱為紛亂的年代。
 

2005/01/29

謝幕

「海斯汀,你一定要明白,每個人都是潛在的殺人兇手。每個人心中時不時都會產生殺人的念頭,不過這並不是殺人的意志。多少次你感覺或聽到別人這樣說:「她把我氣瘋了,我真想宰了她!」「他竟然說這種話,我恨不得殺了他。」「我恨極了,巴不得弄死他!」這些話都是肺腑之言。在那一瞬間,你的心智是清明的。你很想殺掉某某人。可是,你不會這樣做,你的慾望必需獲得你的意志的首肯。

X的伎倆便是:他並不去撩起你殺人的慾望,而是去瓦解那種有把關功能的正常機制。運用正確的字眼、言辭、甚至語調,在脆弱的環節上不斷施加壓力!....

這是動員一個人身上的各種力量去加深一個缺口,而不是去修補。這是激發出一個人身上最強大的力量,和最醜惡的心態結合為一。」

<白羅給海斯汀的最後手札>

2005/01/25

往事並不如煙(2)

 
《藏在眾人之後的身影》

在這許許多多人影的交錯中,第一個讓我印象深刻的,其實是章伯鈞。章詒和儘管沒有任何一篇專門講到她的 父親(訪問稿除外),但其實每篇文章裡,最深的都是她父母親的身影。片段交織成最難以描述的情感,無法直言,於是透過寫他人,表達自身。她刻畫了這些人, 其實是刻畫懷念著過去的歲月。

所以她在自序最後說「書是獻給父母的。他們在天國遠遠望著我,目光憐憫又慈祥。」

《真實人性的美麗與哀愁》

再接著吸引我目光的,是儲安平和羅隆基。那些在那個年代的知識份子。在高昂的理想和最終的衰敗中,他們的身影顯的特別清晰。而兩相比較,羅隆基的身影又比儲安平鮮明。儲安平很多人談了,不論在怎樣的考察或者是旁觀者眼中,儲安平他本身自始自終都帶著一種凜然皓皓的正義之氣。他的滿腹理想卻到處碰壁,慷慨直言卻潦倒而終,甚至到最後的失蹤,都讓他成為一種徹底犧牲燃燒自己的象徵形象,或成神話。(我拿起筆,想知道那究竟是怎樣的一個比值。六十八天和之後的八 年。可是在苦難當下的人,一天真的只有24小時嗎?)

而羅隆基,他就像個人。人性的缺點優點一樣的多。章伯鈞和章詒和都說出很重要的一件事,羅隆基的缺點在中國是致命的缺點。那就是道德上的缺失。懷疑一向是最好的武器,而似乎在華人文化中,一句「你居心叵測」或「你心術不正」,更可以超越一切客觀標準,把一個人從平地打落地獄。

看書中幾度幾度批鬥的內容,真是叫人不寒而戰。從身家背景,到生活中每一吋每一絲的小事,到最後都是指向這個人的品格有問題。當這個人品格有問題,就代表他所說的所做的一切都是錯之時,就沒什麼好說的了。而那種感覺,至今翻開報紙,我還是覺得時時都出現在自己的眼前身邊。

《亦敵亦友的朋友關係》

在章詒和筆下,章伯鈞和羅隆基這兩個人關係上呈現的亦敵亦友,很耐人尋味。他們所學的,以及性格上的差異所造成他們對國家對政治都有許多不同的觀點和看法。章伯鈞留德,研究社會主義和馬克斯,人圓融,羅隆基則顯然一派美式作風。強調民主自由。

在自己的理想上,他們可能永遠會是對方最強的敵人,當羅隆基知道自己被和章伯鈞稱做「章羅聯盟」時,甚至憤怒的帶著一隻細竹杖到章伯鈞家,站在院子咆哮說這輩子絕不會跟章伯鈞聯盟,最後把竹杖折成三段扔在章家院子離去。但當他們一起面臨打擊與重挫時,他們卻也成為對方最重要的朋友。因為共同被戴上頭號右派的帽子,他們竟真的成了「章羅聯盟」。

那個「重要」,不代表理想的妥協,而是堅持與保有自身的同時,又對對方惺惺相惜。而那種微妙的平衡,很難維持。背後勢必有一種更重要的東西,讓他們在走到彼此的極限時,可以能超越自己的理念獲得共識。

對他們那個年代而言,我想也許就是「一心想要幫助國家進步」這件事吧。

soloman在他的札記集中有一篇「意義世界的孤獨與多元」,也許也可以為此做註解。

意義世界的孤獨與多元

意義的世界,是孤獨的世界。
必須學習自得其樂。
並看它如暗夜的明燈,
來夢想和堅持。

意義的世界,是多元的世界。
必須習慣充滿困惑。
並看它如繽紛的花園,
來欣賞和寬容。

這兩個面向,存在著必然的矛盾。
前者要求我們為信念而戰,
後者則要求我們互相尊重。

而這正是紀伯倫(J. K. Jibran)所說的,
偉大的人有兩顆心 ──
一顆心流血,
一顆心寬容。


《他們跟我們》

小黛在寫「最後的貴族」的 時候,一開始說,「我生活在台灣,也是中國人的一部份,但我卻不大瞭解海岸對面,那一片廣大土地的一切,那裡的歷史、流光,被官方記下來的跟事實呈現的面貌有極劇的差異,而海的這一邊,從小我們被灌輸的跟某些當地人的記憶是那麼令人驚心,也許是因為這樣,當我說我身為中國人的時候,心裡是十分複雜的,中國何其長久的歷史,當一樣的血脈竄流在不同的政局生活時,我已經不太能分辨什麼是客觀,我又怎能大刺刺的說誰是誰非,唯一能令我跨過這些焦躁的爭辯與斑駁, 大概就是人情世故吧。」

我也有這種複雜,而這種複雜,讓從來不談政治的自己,忽然開始想著這些政治、歷史,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那個被我稱為「他們」的另一岸的人的面容慢慢產生了輪廓,而過去我曾以為的某些「他們」卻漸漸變得模糊。

只是小黛說,「唯一能令我跨過這些焦躁的爭辯與斑駁,大概就是人情世故吧。」我卻想著,歷史,或者說是時間,是在我們願或不願之間,就已經分成兩河流向前奔去了。他們所「知道」的反右、文化大革命......我們所「知道」的二二八、美麗島....,共同經歷的與否,似乎在任何人能夠下定論大聲疾呼的決定前,就先烙在每個人成長的痕跡中了。

人性很複雜,由人性所交織出來的歷史更是複雜,關於這一點,我一直都在學習接受,也似乎漸漸比較能夠坦然以見,那些可能需要透過各種複雜的交織,才能被映照出來的某些意義和價值了。

《延伸閱讀》

網路上的完整心得和相關文章有幾篇,小黛是典型情感分享型的,昆布則是知識性的,都很可以參考。思存‧記憶回收筒寫的則是歷史背景簡介,剛開始看的糊里糊塗時先讀一下會有點幫助。(我在之前「適時叫停」後,就是先找到他的這兩篇讀了一下。)

思存‧記憶回收筒:讀《最後的貴族》(一)(二)

黃小黛:章詒和∣最後的貴族

昆布:

文人與政治─讀反右及文革期間政治對知識份子的摧折與毀滅
(一)(二)(三)

往事並不如煙(1)—書摘

 
即使手邊買的是牛津版的最後的貴族,但看完後還是覺得真應該叫做往事並不如煙。(這書很重又厚,晚上睡覺翻的時候不好翻,每天出門其實都想丟在家裡,好處就是,很想趕快把想寫的該找的寫完找完)

在昨天終於整個的算是看完第一次後,今天稍微再重新翻看。第一次是看那些人,很多他們的主張宣言太長的就都跳過去,第二次看那個時代和幾個讓自己印象深刻的片斷。原本準備要花點時間抄書了(自序就是很笨的一個字一個字打的),但實在很多又散,只好請動google大師,鍵入文章名試試看。果然每篇網路上都找到了,連牛津版沒有的訪問稿。就一併整理了,讓有興趣的人可以直接看(雖然我這裡好像沒有太多人看),以後自己要找的時候也方便。

隨手把每篇裡幾段文字摘出來。有些是因為文,有些是因為人。

自序

正在有情無思間——史良側影

母親和我走出大門,便聽見有人在喊母親的名字:「健生!」回頭一看,原來是上到二樓寢室的史良靠在臨街的窗前,手里左右搖動著那條擦拭過淚痕的白手帕。我倆走一段路,就回頭望一眼,那白色始終在陽光下晃動,閃耀。我一向認為人老了,簡單的衣食住行,都是無比的沉重與艱難,他們的內心自不會再有熾熱之情或刻骨之思。但我面前的史良,以憂傷表達出的至愛,令我感動不已。當我跨入老齡,生活之侶也撒手人寰的時候,史良的涕泣和那方白手帕的記憶,便愈發地生動起來,也深刻起來。是的,脆弱的生命隨時可以消失,一切都可能轉瞬即空,歸於破滅,唯有死者的靈魂和生者的情感是永遠的存在。

兩片落葉,偶爾吹在一起——儲安平與父親的合影

自由——這個概念的內涵對知識分子來說,其中的言論自由、出版自由、結社自由,是最最重要的,也是最最寶貴的。它們幾乎與人身自由有著同等的分量,被一些人視之為生命。所以,當父親得知作為高級知識分子政治派別的民盟能擁有一份報紙,且又由自己負責籌建的時候,其心情活像一個男人在籌辦婚禮大典﹕激動、欣幸、亢奮,還有滿腦子的盤算和設想

人的命運就是他的性格——弗洛伊德的名言在於承認性格特徵內部含有動力因素,即內驅力。是它構成了人的行為基礎,並形成了一個人的生命過程。不知今天的學術界如何評價弗氏的動力性格概念,但用它來解釋儲安平不懼對個人幸福自由的威脅,而直達其特定目的的行為,卻有相符之處。儲安平的意志、智慧和力量,完全是由自身所激發的。因此,他根本沒有意識到一種巨大的危險正在等候著自己。況且,家庭出身、英式教育、職業生涯又使他具備了有效地表達自己的人格和在與他人競爭中肯定自己對生活的獨特態度。在一個自古以來就提倡依附權勢、講究人際關系的環境裡,儲安平完全是憑借他所精通的東西、他所能干的事情而生活。他的自尊也在這裡。不可否認,儲安平也有進取之想,有時還很強烈。在封建制度下,進取的條件是依附權力,服從權力。然而,無論是在九三編社訊,還是在“光明”當總編,他是想靠競爭,靠人格來謀取成功。這,就注定他是個失敗者。

人與社會——是人類政治的絕對主題。而儲(安平)羅(隆基)二人的思想啟蒙和政治思維,都是在「人」的概念和「法」的理論指導下形成的。在他們看來,世界上任何一種意識形態的政治體制,都不能擺脫人權的觀念和法律的形式。這也是任何一種性質的政府,賴以存在的唯一原則。現在的中國既為共和國政體,那麼政治上的改善,則必須摒棄傳統社會的控制手段,而強調這個「唯一原則」。可以說,儲安平的「黨天下」腹稿,正是在5‧19的羅宅孕育出了原始胚胎。

「我問老儲現在過得怎麼樣?他說,還好。雖然工資降了很多,但現在的日子過得簡單,沒有太大的開銷,自己也節儉慣了。談起日常生活,老儲說﹕‘李大姐,我帶你看一樣東西。’說完領著我出了北屋,來到院子的東邊。原來這裡蓋了個小羊圈,養了些羊。有兩只是母的。」

說到這裡,父親聽不下去了。他起身,望著窗外,不禁嘆道﹕「共產黨不給他一點事情做!」

「共產黨給你事情做了嗎?」母親反問了一句,

父親的情緒猛地激烈起來。他用拳頭狠狠拍擊沙發的扶手,喊著﹕「我是老頭子了,可安平還不到50歲!」

客廳驀然無聲,誰也不說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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儲安平告辭,母親把洗乾淨的飯盒遞到他的手裡。

他掂量了一下,說﹕“李大姐,你放進什麼了?”

「康有為的女兒前些天剛送來兩斤奶油小點心,是康家用僑匯票買的。我如果告訴她說,點心是和儲安平分而食之。老人家不知該有多麼高興呢。」母親的臉上堆滿了笑容和誠意。

父親在旁邊插了一句﹕「她叫康同璧,一個女貴族。」

儲安平這才接過了飯盒,說了句「伯老,留步。」遂走出大門。

父親兀自站在冷風裡,好像儲安平從他的心腸上,繫了一根繩索。走一步,牽一下,牽得他心痛。

晚上,父親對母親和我說:「我這輩子沒有像現在這樣無能,幫助儲安平只能是送他幾個奶油小點心!」

話剛落音,母親的眼圈便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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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條潔淨,為白色,有二指寬大小,是對折起來的。父親雙手打開字條,那上面寫的是﹕「如蒼兄,我走了。儲」用鋼筆寫的,未署日期,字不潦草。

李如蒼問﹕「伯老,你看他能走到哪里去呢?又有誰敢收留他呢?”

「你收好。」父親把字條還給李如蒼,痴立於窗口。

以巾拭淚的母親,哽咽道﹕「我們在這裡掛念,他卻不知飄零何所?聽說溥雪齋離家出走時,身上還帶了十斤糧票,七塊錢。他帶了什麼?」

屋外,一片淺粉紅色的馬櫻花,開始敗落。偶有小鳥飛來飛去。而屋裡的人,個個心如秋千,擺蕩不止。我想:以一個字條和朋友告別的儲安平,此時或許會在天邊詠唱他的《自語》詩。

說,這是自己的願,不是勉強,

幫她的忙,為她提只箱;

或者問一問天會不會下雨,

路上有沒有風浪。

但要是她真的說出了這話﹕

“謝謝你,用不著先生——

這樣關切,這樣忙,”

怕我又會像挨近了絕崖般,

一萬分的失神,一萬分的慌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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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譜裡有休止符,當演奏到休止符,音樂即停。人的一輩子,也有休止符。但別以為休止了,人生就到了盡頭。其實在休止之後,音樂會重新響起。

儲安平沒有安息,他正在復活。

君子之交——張伯駒夫婦與我父母交往之疊影

最後的貴族——康同璧母女之印象

斯人寂寞——聶紺弩晚年片斷

一片青山了此身——羅隆基素描

人緣這東西,在中國厲害無比。羅隆基的批鬥會之所以開得最多、最長。態度惡劣、拒不認罪是一大原因,而脾氣壞、人緣差,則是讓他吃大虧的另一個原因。羅隆基雄才大略,卻又炫才揚己。憂國憂民,但也患得患失。他思維敏捷,縱橫捭闔,可性格外露,喜怒于形。他雄心勃勃有之,野心勃勃亦有之。他慷慨激昂,長文擅辯;也度量狹窄,錙銖必較。有大手筆,也耍小聰明。他是坦蕩蕩君子,也是常戚戚之小人。中國官場的秘訣是少說少錯,多說多錯,不說不錯。羅隆基終身從政,卻口無遮攔。

父親對羅隆基的性格是有認識的。他常說﹕「努生的脾氣在歐美無所謂,在中國就要得罪人。」

努生性格有可愛之處,有度量的領袖還可以容納他,但與中國的政治制度是不相容的。包括他的生活作風在內,恐怕只有在一個民主社會裡,才有他的活動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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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隆基這個人的個性表現,就像一齣戲。好不好、精彩不精彩,全都演在你面前。他曾說﹕「小事一百條也不要緊。」像他這樣的政治家,沒有想到世界上另有一種政治鬥爭。古人講﹕「以一毫挫于人,若撻之于市朝。」千萬別低估這些小事、瑣事,它們或被放大、或被歪曲、或被捏造,若捆綁在一起,便有了很強的殺傷力,不僅讓愛面子的羅隆基丟盡了面子,而且還給他制造出一副形同惡棍的嘴臉。當一個人被推至險境,這種無可逃遁的告密、叛賣,也最為驚心動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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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一位專門研究中國政治的學者認為,毛澤東於建國後在知識份子群體中搞的一系列政治思想運動,無一不是在反反復復、鋪天蓋地、無休無止的檢查、反省、交代、檢舉、揭發、批判、鬥爭中,控制環境,控制被批判者人身。利用人們的內疚和自慚,產生恐怖心理。而孤立的處境,緊張的情緒,加上持久的社會壓力和反復的思想灌輸,在摧毀一個人的內在個性的時候,被批判者只有屈服於權威,至少是暫時接受「新」的思想和觀念,此外別無出路。西方學者的分析很精闢,但父親和羅隆基的認罪服輸,又略有不同。

父親認罪在先,而且很快,對此,章乃器曾嘲笑他「沒有骨氣」。而父親是這樣對家人解釋的:「你不認錯,難道讓中共認錯?老毛什麼時候承認自己錯了?再說,我不低頭,繼續頂下去,這個運動怎麼收場?那些受我牽連的民盟、農工(指農工民主黨)的成員,又該怎麼弄?我不曉得自己現在是政治家,還是別人說的政客,但我知道既然搞了政治,就要有接受失敗的能力,盡量做好可能挽回的事情。」

羅隆基投降在後,且遲疑再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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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思想改造,記得他還曾半開玩笑地對我做過一番解釋﹕「小愚,你知道嗎?思想改造這個詞,在西方叫洗腦。就是把原來裝在你腦子裡的東西掏出來,灌入官方認可的思想意識。你爸爸或許還能洗一洗,因為他在德國學的哲學里就有馬克思主義,現在再裝些中國造的馬克思主義,毫不困難。所以,民盟開會,談論形勢,座談社論,聯系思想的時候,你爸爸就用上了那一套,總有話講。唉,唯有你羅伯伯可憐哪!20幾歲,在美國讀政治學博士學位。後來,在英國又投到拉斯基門下。那時用功、記性又好,資產階級政治思想的一整套,在腦子里裝得特別牢,要不然怎麼還是費邊社的呢?可現在想掏出拉斯基,裝進馬克思,就不行了。我一發言,自己覺得是在講馬列,人家聽來,仍舊說我是冒牌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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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盟的發起人之一、哲學家、政論家張君勵曾說:「學政治(學),要在英國。學哲學,要在德國。」羅隆基和父親剛好就是這樣的知識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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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問羅隆基﹕「怎麼很少見你看戲呀?」

他對我們說:「成右派以後,我進過劇場。先頭還沒有注意,然後就感覺情況不妙。發現我在看戲,可別人都在看我呀。前排的觀眾扭過頭瞅,後面傳來問話——哪個是羅隆基?我索性起立,轉身面向大家,揮手喝道﹕「你們看吧,看吧!我就是羅隆基!’這一下,倒很有效,劇場頓時安靜,人家不再看我,大家都去看戲。」

他的話,引得一家人大笑不止。

我想:這樣的舉動,父親是不會做的。它屬於羅隆基。

一次,我去聽張權獨唱音樂會。在音樂廳裡,我看見了坐在後面的羅隆基。人很精神,穿著筆挺的米色西服,手持粉色的唐菖蒲。在旁邊的是趙君邁,一副中式打扮,像個跟班。張權每唱一首歌,羅隆基都鼓掌。字幕打出「休息半小時」,他立即起身,雙手捧花,走向太平門,這一路非常惹眼,他卻毫不在意。當我再看見羅隆基返回座位的時候,他手上的那束花沒有了。

幾日後,羅隆基對我提及那場音樂會,說:『我去,是為了張權,不是為了音樂。她與我是朋友,同是留美的, 又都是右派。她的丈夫還把一條性命,丟在了東北。舞台上,觀眾只是覺得她神采依舊,無人念及她的人生坎坷。我到後台去送花,用英語說:「祝賀你能在北京開音樂會。今晚的你,非常美麗。」她連說thank you。可是當我問:「生活可好?」的時候,她的眼圈立刻紅了。人呀,沒有經歷生的一番苦,便不能了解心的創痛。』

顯然,那束粉色唐菖蒲,他是用心準備了的——為了往昔的友誼,為了共同的際遇。我想,像這樣的舉動,父親也做不來。它屬於羅隆基。


訪問稿:越是崎嶇越坦平——回憶我的父親章伯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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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01/24

「最後的貴族」自序

 
這本書是我對往事的片斷回憶,但它不是回憶錄。

在 中國和從前的蘇聯,最珍貴和最難得的個人活動,便是回憶。因為它是比日記或寫信更加穩妥的保存社會真實的辦法。許多人受到侵害和驚嚇,銷毀了所有屬於私人 的文字紀錄,隨之也抹去了對往事的真切記憶。此後,公眾凡是應該作為記憶的內容,都由每天的報紙社論和文件、政策、決議來確定。於是,歷史不但變得模糊不 清,而且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被改寫。這樣的「記憶」就像手握沙子一樣,很快從指縫裡流掉。從前的人什麼都相信,相信....,後來突然又啥都不信了。何以如 此?其中恐怕就有我們這個社會長期回避真實、掩蓋真實、拒絕真實的問題。

我這輩子沒有什麼意義和價值,經歷了天堂、地獄、人間三部曲,充其量不過是一場孤單的人生。我拿起筆,也是在為自己尋找繼續生存的理由和力量,拯救我即將枯萎的心。而提筆的那一刻,才知道語言的無用,文字的無力。它們似乎永遠無法敘述出一個人內心的愛與樂,苦與仇。

寂靜的我獨坐在寂靜的夜,那些生活的影子便不期而至,眼窩裡就會湧出淚水,提筆更是淚流不止,毫無辦法,已成疾。因為一個平淡的詞語,常包藏的無數寒夜裡的心悸。我想,能夠悲傷也是一種權利。

往 事如煙,往事並不如煙。我僅僅是把看到的、記得的和想到的紀錄下來而已。一共寫了六篇,涉及八人(不包括我的父母)。這些人,有的深邃如海,有的淺白如 溪。前者如羅隆基、聶紺弩,後者如潘素、羅儀鳳。他(她)們有才、有德、有能,除了史良,個個心比天高、命如紙薄。可說而不可看,或者可看不可想。過去, 咱們這兒總喊「解放全人類」,卻殘酷地踐踏身邊的人。其實,不論貴賤和成敗,人既不應當變為聖像,也不應當遭受藐視。

書是獻給父母的。他們在天國遠遠望著我,目光憐憫又慈祥。

章詒和

花了幾天總算是看完了。當初我選擇牛津的「最後的貴族」這個版本,就是衝著這個自序(記憶中時報的版本沒有)。第一次拿起這書時,我沒有買,只是翻開看到了那句「我這輩子沒有什麼意義和價值,經歷了天堂、地獄、人間三部曲,充其量不過是一場孤單的人生」,震了一下。

Sara 在《好書太多,時間太少》中有一篇「開場白」,談到比起書皮、封面、推薦文,她更樂於用開場白來評斷一本書。我則常是從序言。尤其是自序。這篇序言和底層 的珍珠的序言一樣,非常吸引我。(其實最初也是這篇寫得太好的序言,讓我剛開始看這本書時,有了點「錯誤的期待」。)

在看完這些往事回憶的片斷與人物剪影後,再回頭看一次這序言,「往事如煙,往事並不如煙」這句話,成為一種咀嚼。

好大的時代,好渺小的人。
好小的時代,好大的心靈。
 

2005/01/20

適時叫停,與叫停之後

 
有些書不適合從頭到尾看完。或者,也不需要。比如現在手邊這本「好書太多,時間太少」,我只把它放在床旁邊,每天晚上閱讀的最終要關燈前十分鐘,拿起來隨手翻一篇,當作一天的結尾。

昨天翻到二月二十七號,標題是「適時叫停」(The Clean Plate Book Club)

她正打算看一本新書,這本書作者的第一本自傳性的書她無比喜愛,所以她覺得(希望?)第二本出的小說,一定也會非常精彩。

星 期六我躺在床上讀了一個小時,邊讀邊告訴自己:有些好書剛開始很難進入狀況,我不能辜負麥克布萊德(那本書的作者),一定要耐著性子讀下去。....但是 讀了六十頁,我依然對書中人物產生不了共鳴。讀到第七十頁,我腦海中響起了一句「歌舞線上」的歌詞:「我一點感覺也沒有」

於是我做出一件長大以後才學會的事:我放下書,停止閱讀。

讀到第二十五頁、第五十頁,或是離結尾只差幾章就允許自己放下書本對讀者而言是個重要的里程碑,這就像是經歷了文學的成年禮,在此時刻,你看看你自己,大聲宣布,我長大了,我能自己做決定了。

以前我覺得一定要把書看完。或許因為這本書花了我美金二十元,或許因為有個我相當敬重的朋友把書借我,或許因為這本書當紅....除此之外,我以前常想人家花了好幾年、甚至好幾十年寫了一本書,我最起碼應該花兩個小時看完它。

後來我終於懂得「適時叫停」:不喜歡,我就停止。我也立下一個原則:一本書即使成了暢銷書,或是眾人談話的焦點,只要我沒看完,我就不寫書評,也不在公眾場合發表意見,即使我讀遍了其他人的評論也不例外。

懂得「適時叫停」好處多多。我多出一些時間讀真正喜歡的書,更重要的是,既然不一定非得從頭讀到尾,我就比較趕挑選一些「冷門」的書。

放下這些書之後,隔天太陽照常升起,沒有人考我,也沒有「閱讀警察」站在家門口糾正我,更別說即使少了我,這些書仍舊赫赫有名,也依然高居暢銷書排行榜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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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記之一:為自己讀書

我很喜歡她談到的原則,這一直也是我提醒自己的原則:一本書即使成了暢銷書,或是眾人談話的焦點,只要我沒看完,我就不寫書評,也不在公眾場合發表意見,即使我讀遍了其他人的評論也不例外。

尤其是在這個書籍滿天飛,評論也滿天飛的時代。沒看過一本書一點都不可恥,說我不懂也沒什麼。明明不知道,卻直接把別人的話拼湊成自己的意見,斷章取義之後再斷章取義,才是可悲。

小記之二:另一種「適時叫停」

對於談閱讀的書,我也一直保持著某種「適時叫停」。

讀「愛書人」寫的書,有點像在自己孤讀的世界久了,走出來,遇到其他的同路人,彼此依偎一下,知道「原來有人跟我有相同的經歷的」,相似的閱讀經驗讓我們可以彼此取暖。

但是我們不能停在此刻,因為讓人成長的不是不斷反覆同樣的分享,而是取暖之後,轉身回到自己的路上,繼續孤讀。

我終究是個喜歡讀原典的人,我喜歡和別人站在類似的點上,談論事情,也喜歡自己去決定這本書對於我的價值究竟是什麼。

看別人如何讀,或許安慰了我孤讀時必然的孤獨,卻永遠不會真正滿足我渴望閱讀的本能。

小記之三:在「叫停」之後

這幾天夜裡我都在讀章詒和的「最後的貴族」,最後我做的事情,也正是「適時叫停」。讀這書時當中的歷程,就很像Sara這篇日記當中所描述的心情。努力想要走進書中挖掘出些什麼,卻一直「實在沒有感覺」。於是我叫停。

叫停之後,我問了兩個朋友這個問題:「為什麼最後的貴族好看?」

大概這個問題太乍看太具攻擊性,他們給我的第一個答案都是:「也許你太年輕了吧?」我最討厭別人這樣告訴我,於是我反駁:「這是我最不能接受的答案,我看《我們仨》時,激動不已。」

他們接著給的第二個答案是:「大概只是不合你胃口。」但這依然是我不接受的答案。不合我胃口,是不合哪個胃口?我不想輕易妥協於籠統的主觀。

這或許是我沒有Sara老練的地方。也許Sara早就老練到可以一語點出不合她胃口在哪裡。而我總是還會給自己和書一點時間,試圖去找出自己跟這本書之間,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當 我在問「為什麼最後的貴族好看?」這個問題時,並不是在說「我覺得這本書不好看」,而是,「最後的貴族」對我而言並不好讀。而且有著「歷史的隔閡」。我對 她在裡面提到的歷史背景,一無所知,她談的那些人是誰?那個時代是怎樣的時代?全都一片空白。那種空白的隔閡,很叫我驚訝。是只有我有這種空白的隔閡嗎? 還是正是這種空白的隔閡,震醒了那些嘗試翻閱這本書的人?

我慢慢發覺,這好像不是個文學問題,而是個文化問題。文學,我們走進書中談技巧、情感、人物。文化,我們得走出書站在外頭問「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

也許我真正的失誤,是在一開始誤把這本書歸類在一本簡單的個人回憶散文集,我想在當中找證據,快速判斷這本書我到底「喜歡或不喜歡」。錯誤期待或許才是造成了我「實在沒有感覺」的元凶。

我想我會繼續看下去了。在「適時叫停」之後,知道「為何開始」。

不過在那之前,得至少先大略知道那個時代的對岸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在「喜歡或不喜歡」背後,還會有一些別的東西。這是這次在讀與不讀「最後的貴族」間,又再度體會的事情。

2005/01/19

遲到已久的紀錄

 
在我不斷的凌虐加上這幾天的酷寒之下,手指頭有點凍傷的感覺,不管怎樣泡熱水搓手,指尖都是冰冷的。已經好幾天我回到家在電腦前坐不到一個小時,指頭就降到了零度,散發寒氣。在爹的千念萬念聲聲念中,今天終於去師大買了手套(舊的找不到),也順道補買了壞掉的手機電池。現在帶著手套打字,比平常遲緩一些,不過總算不這麼難受。

趕快趁機寫一下之前的進書單。書是分兩批進的,有一半是拜要幫地震多買一本好讀之賜,走進台大誠品後的「下場」。

單騎伴我走天涯
小說聖經上下
誠品好讀12月份
裸顏
親親如晤

以上都是買來要給人的。

《雜誌》

好讀12月、1月

INK十七期

閱讀心得已寫。

好書太多,時間太少so mamy books,so little time
1688
辛波絲卡詩選
最後的貴族
拖爾斯泰短篇小說精選

這四本算是補遺,順便也一口氣花掉了之前剩下的圖書禮券。「好書太多」我自首完全是因為書名,徹底道出了我的心聲,其他的,待查(如果我像她那樣寫日記,以後也有人會幫我出書嗎?@@)

1688也是想收很久這次終於收進的,但還沒來得及翻,再度被同事借走。(不過其實是同事之前一直唸著想看但圖書館的有怪味,我暫時不會馬上看,所以就先借她了。)

辛波絲卡收藏用,一見鍾情已經太有名,翻著她其他的詩,她有我喜歡的味道,溫婉。不過度強烈,不過激昂,輕輕的跟你說話。我不太讀詩,也許跟自己的急性子有關,詩是很需要耐性的。轉一個彎我可以接受,但是轉上三四個,我就會放棄。而辛波絲卡的詩,很耐讀,她頂多轉個一個彎。

我虧欠那些 
我不愛的人甚多。
 
另外有人更愛他們 
讓我寬心。

(摘自<致謝函>)

站在鬧雙胞的「往事並不如煙」和「最後的貴族」前面許久,最後還是拿起了最後的貴族。還沒看,不知道會不會喜歡她。拖爾斯泰,是要收作品的,尤其是晚期作品,老實說他的小說現在一本都還沒來得及看過。好書太多,時間太少。嘆。

《VCD與DVD》

影子大地shadowlands
奔騰年代Seabiscuit
夢想起飛的季節

那天去誠品,抱著一點點微小希望想找找看電影版慾望街車,但當然是沒有,不過挖到了影子大地,在特價,同時買了VCD和DVD,準備有一片要送人,但還沒送就先被同事借去了。還連同親親無晤一起。上禮拜看完被震的頭昏眼花說不出話來。太深刻了。

《博客來的貨》

影子大地Lenten Lands
海餅乾—史上最偉大的賽馬傳奇Seabiscuit

影子大地其實是荒蕪大地,電影裡的小男孩道格長大後寫的回憶錄。他們漫漫的數十年,我居然用翻書的速度在幾天間就偷機跟著他們走過了。

海餅乾就是奔騰年代的原著。說到這不得不提一些總會在閱讀中出現的趣事。因為慾望街車,把以前讀過的「二十世紀的美國文化」拿出來溫習。奔騰年代電影買了好幾天,終於準備看的那天,正好是讀到二三零年代經濟大蕭條,和實行禁酒令造成邊界城市開始興盛。片子放下去一路看,忍不住微笑起來,那背景,也正是那個時候。奔騰年代雖然主軸講賽馬傳奇,其實也是透過賽馬在描寫那個年代。這在書裡,更明顯。

於是你原本以為毫不相干的東西,瞬間被串在一起了。你只能傻楞楞的呆在那裡,看著那背後那根看不見的線,微笑。

夢之讚

 
         夢之
             辛波絲卡


      在夢中
      我揮毫如維梅爾

      我口吐流利的希臘語
      不只對生者

      我開一部
      聽命於我的汽車

      我才華橫溢
      寫作既長又偉大的詩篇

      我聽到的聲音
      不會比聖者少

      你會訝異
      我鋼琴的技藝

      我真的飄浮在空中
      我是說,獨力完成

      從屋頂掉下
      我可以柔軟地降落於綠草上

      我覺得在水底呼吸
      一點也不困難

      我沒有怨言
      我成功的發現了亞特蘭提斯

      我很高興在瀕臨死亡時
      總能及時醒來

      戰爭一爆發我立即
      翻身到我喜歡的一方

      我是,卻無需成為
      我時代的產兒

      幾年前
      我看到兩個太陽

      而前天一隻天鵝
      絕頂清晰

2005/01/15

底層的珍珠

許多年以前,當我看清了我內心所嚮往的方向時,我就朝著那充滿友誼的世界走去,加固鐵道下面的道碴、當車站值班員、推銷人壽保險、作商務代表、當鋼鐵廠工人、包捆廢紙、當舞台布景工。

做這些事情,我只是為了和周圍的環境和人們或在一起,偶爾體驗一下震撼人心的事件,觀察人們心靈深處的顆顆珍珠。從那時候起,我就愛著這些人,同他們息息相通,與他們逗樂開心。從那個時候起,我就明白,我所愛的人們,寧可作粗獷豪放的漢子和逗笑的小丑,而不情願以一種靦靦而端莊的姿態去表達他們的感情。

可我就是心甘情願同這樣的人一道勞動和生活!他們當中有些人,為了瞬息的念頭或對事件的看法,會突然撕開襯衣,把他們的心胸坦露在我面前。在他們的心上,我看到了用鑽石鐫刻的哲學家們所思考的東西。所以,我喜歡人多的地方。在那裡,人們用母語交談,創造新的詞彙,使行話俚語更精確,還編造新的神話故事。在那裡,人們互相聊天發問:你是誰,想作一個什麼樣的人。熟悉他們的人就知道,那不是隨意閒聊,而是從嘴裡流淌的、讓大家互相理解和保持平衡的思想。

有的人在他們之中只生活過剎那,可有的人中生圍繞著他們轉,也還難以深入他們的心靈深處。我卻喜歡這種人,他們也最需要我,可我們哪知道,有朝一日,這種小丑式的粗野漢子會不會處在充滿魅力的值的巨變之中呢?

赫拉巴爾,<底層的珍珠>,作者前言

這本不是我的,前兩天沒來得及翻完,看<過於喧囂的孤獨>的時候,覺得這人簡直真是個恐怖的偏執狂。但看這本底層的珍珠,卻的確有了種撿拾珍珠的感覺,勞動者生活中瑣碎的片段剪影,裡面的人雖然都還是有種沒有理由的偏執,但偏執的很可愛。小奸小惡,小善小愛,平凡中流露了一股味道。從這段前言,他已經談出這些故事想談的精華了。那些在底層的,顆顆珍珠。

2005/01/09

印刻十七期,與寫實

 
昨晚啃掉了半本ink和十二月份的誠品好讀。

讀這類雜誌的習慣是上大學的後半才慢慢有的。雜誌於我是種奇怪的東西,一本可以不用重頭到尾看完,前後可以沒有邏輯順序的書(?),對我來說是奇怪的。或者說,「從頭到尾看完」在閱讀雜誌這件事上來說,沒啥意義。(說到這,上期的ink也還有一半沒看完。)現在看的多一些,部分是在訓練自己看看編輯或企畫的脈絡。

讀《印刻》

這期印刻專輯是龍應台,很欣賞她,我喜歡直接的人。這種偏好在過去的閱讀中還不明顯,最近則有越來越顯著的傾向。於是看駱以軍和她對答,就很有趣。駱以軍就是那種我「不太習慣」的類型的作者,不是說他不好,而是「不習慣」。不習慣看著滿天飛舞的文字看的頭昏眼花,看完後還得問自己,「他到底想說什麼?」

我以前很喜歡這類文字的隱喻,感覺很美,又帶著一層神秘的面紗,很耐咀嚼。但現在不太愛了。這可能跟我開始試圖把腳踩地上而非飛在空中,去詢問生活或生命的本質有關。對我來說這個世界的隱喻已經太多,我渴望的已經不是用文字把晦暗的世界再蒙上一層紗,而是當一切都是隱喻時,有人敢三言兩語說出自己看到的。

這不見得是要像帶著刀不可的殘酷,去劃破。我理想而傾心的直言不諱,背後應該還帶著一股溫柔。在狂風之後,有微聲。

聽說這種東西叫做「寫實」。那麼容我暫時把現階段的自己歸為寫實派。

也許哪一天我又會重新開始欣賞這種隱喻的美,又何嘗不可?

言歸正傳。抄幾段訪問集裡的龍應台。

⊙關於認同

大陸今天的中年人,想唱歌的話,只有文革時期的歌可唱,那些歌在今天的時空裡,如何的政治不正確,可是,那是他們唯一的「同」。兩德統一也十五年了,很多前東德的人聚在一起,唱當年的歌。別人看那歌詞,看見的是意識型態、是政治;那唱的人看見的是自己飄逝的年少時光、是不可言喻的感情夾雜著絲絲疼痛、是和同儕共享而對外人無法言說的記憶。

我們的時代欠缺對歷史的溫柔,欠缺對敵人的寬厚。而認同,其實是需要寬厚和溫柔來累積的。陽光不暖,你不會來到院子裡曬太陽,不是嗎?

⊙關於「自己的房間」(女性意識)

十三年的「離群索居」,十三年的育兒生活使我稍微貼近地認識生命的本質,不從抽象的知識著手,而從為嬰兒深夜哺乳、清晨把尿的體驗出發。那是一種承擔。如果說我知識份子的氣質是往天上東張西望的,那麼育兒經驗就是我腳踩的爛泥巴。沒有這片泥巴,我可能只是個浮誇空犯又自大的知識份子吧。我珍惜那腳下的爛泥。

身為女性,給了我一個天生「邊緣」的視角,這個「邊緣」的視角,和自我意識,給了我更大的自由,也使得我得以更大膽、更不怕受傷地衝撞傳統權利的界線。

⊙關於「滿山遍野的茶樹開花」

寫〈茶花〉我想是自我治療吧。父親過世之後,有半年的時間,我一閉眼就浮起他死亡的景象。所以在美容院洗髮時不敢閉眼。足足有一年的時間,我不敢看他的照片。走在人聲鼎沸的馬路上,會突然悲從中來,泫然欲泣。寫〈茶花〉,開始時一邊寫一邊哭,寫了兩個禮拜,寫到後來,越來越平靜。寫完時,我想我的「生命學」的第一課上過了。

有一回雲門在澳洲演出,我過海去看林懷民。進入他房間,看見他把他父親的照片擱在桌子上,供著一點鮮果。我就默默知道:他是帶著父親的照片走江湖的。

過去,聽見朋友的父母親過世的消息時,我和所有的人一樣會問,「多大歲數了?」當他們回答「八十幾」或「九十幾」時,我就會覺得,「嗯,還好吧。」.....現在我知道,他就是一百二十歲,你還是會覺得天崩地裂,心靈的世界被切掉了一塊,留下一個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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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著忠實自己的感覺,朱天文的「劇照的聯想」整個的摺了頁,但跳過了馬森,跳過了唐諾。馮光遠的「只要黑白」專欄也被摺角。.....有時候閱讀別人,其實也是在閱讀自己。

還有半本,希望不會又被我在半本之後,半途而廢。